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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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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章

“怎麽可能?”溫鎩羽似乎真把伍天路當朋友, 居然不太高興,說, “他自己狂妄自大,想要名垂千古,成為傳奇人物,讓我給他擇個吉日,還讓我放消息給廖局,你說他是不是太囂張了?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仔細一想,他是朋友,廖局也是朋友, 手心手背都是肉, 幫誰都是幫。如果伍天路成功,東西到手,最後也會捐給貧困殘障和戰災的人們,善事一樁,如果伍天路沒成功,那麽我的朋友廖局就會成功。到時, 進去了就多多關照唄。”

“……反正最後總有個朋友會成功,對吧?”

溫鎩羽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有點離譜, 樂了,“是這樣。反正, 他想得也開, 不成功, 便成勞改犯。”

“但是他……死了啊。”戎玉怡不得不提醒他。

他“唉”一聲:“問題就出現在這裏。”

“他讓我給他揀個良辰吉日, 我說那就下個月的星期五。結果那天還碰上了袁老頭的頭七。”

“頭七, 律師將老頭膝下子孫召到他工作單位,也就是海古的律師事務所開遺產分割會, 我本來不想去的,想也知道我一個外姓拿不到好東西,但答應了伍天路那天方便搭把手,來都來了,就上去看一眼。”

“搭把手?”戎玉怡打斷了他一下。

“不是你想的那種搭把手。”溫鎩羽也不知道自己在她心裏到底是什麽形象,簡單一句話她把自己摁在幫兇的位置上,不過這次他沒再問出那句,在你心裏我是這樣的人?

他低頭喝了口湯,說:“不過那天確實是良辰吉日,我分到兩個門店,怎麽不算好日子呢?”

“電話我也跟廖局打了,我特意說了一個堅(真)的消息,一個流(假)的消息,堅的是這天海古大廈會被盜,流的是這天我會死,嘖……”

一語成讖。

那誰又能想到,兩個都成堅的了呢?

戎玉怡暫時失去情緒動能,夾了一片魚肉到他碗中,以表安慰。

他吃完魚肉,整理了一遍不算太覆雜的心情,繼續說:“良辰吉日選好,伍天路就一直在為這件事做準備,期間拜托我幫他一個忙,說要借我一輛停在海古的車,方便跑路,屆時那邊追問起來,就說車被盜了。”

戎玉怡楞了一下,腦子裏一路劈花帶閃電,她忽然明白過來,溫鎩羽那幾天之所以跟她說三個六那輛車黑匣子壞了,讓她開別的車,但他卻還是會用那輛車,且遲遲一個月都沒安上新的黑匣子的用意……何在。

“那我想都到這份上了,不差這一點。我就讓人把停放在海古的那幾輛車的行車記錄儀都給卸了,預定了家裏一批新設計還沒上市的黑匣子,五月份到。”

果然。

“萬事俱備,只欠東風。但誰能知道一切這麽湊巧呢?他剛好就劫走這一輛。”

“……”

戎玉怡徹底啞口無言。

她埋頭吃飯,安靜了一會兒,想起三個六‘對面’的那輛車,也就是錄下這個視頻的人究竟是誰?

溫鎩羽精神懨懨,迅速扒了半碗飯。

或許三年多過去,早就撫平了他所有關於‘死亡’的創傷,失去好友的傷感,總之他現在並不為此感到憂傷和憤怒。

抑或說,他本來就不是情緒容易高漲和低潮的人。

他頭都沒擡,便知道戎玉怡指的是什麽,勺子擓起一勺麻婆豆腐到碗中拌飯,邊說:“邵家平的車。邵家平的女朋友,向思慧,事發兩天前被袁康曜以裸.照威脅。袁康曜威脅邵家平卸掉這輛車的黑匣子和剎車片。邵家平救女友心切,遂答應。那天分配遺產之前,我還約了見客戶,出來見他看手表,似乎很著急,我看遺產分割會也用不上他,就讓他去處理私事兒,等我通知再過來接我。”

說到這裏,他忽然笑了。

“那誰又能想到,老板放員工兩個小時假,讓他去處理私事,結果員工處理的私事是老板的喪事呢?”

“……”

“可能良心不安?兩手準備也說不定,畢竟袁康曜此人他也接觸過不少,出爾反爾是常態。總之他下去後發現車裏沒黑匣子,就挪了自己的車,架上相機,裝模作樣打開車前蓋,什麽也沒做。之後在那裏待到伍天路把車開走。我和我哥下來,發現他在車旁邊抽煙,順其自然坐他車出海古。車上他跟我坦白所有真相,把相機給我,求我救向思慧。我答應了。”

結果,三個六剛到長樂山附近便發生爆炸,溫家得到消息立即封鎖現場。

溫鎩羽等人趕到時火勢已熄,車被炸得稀巴爛,人也亦然,一百米外都有殘片、斷指。

洪楚嫚在行李箱中保留了絕大部分軀幹,但悲劇的是她本來就是分屍後被分裝塑封袋、被放進行李箱中的,法醫後來拼湊出來的‘人形’少了一部分內臟肚子。至於伍天路和邱元正更是缺斤少兩。

至此,就是那天發生的全部。

視頻播放結束,溫鎩羽不再說話,他雖然一直聲音不大,可停下了,還是襯得整個屋子都安靜了。

戎玉怡跟著心緒一靜,所有郁悶憤懣一下重回心頭,吃不下去了,她緩緩放下筷子。

第一次聽說三十人名單的時候,戎玉怡第一反應是荒謬,甚至直到剛才她都只覺得荒唐,沒有一點代入感,簡直誇張,幽默,可發一噱。

但是現在,她只覺得竈膛冒出一股火,燒得正旺。

戎玉怡覺得莫名其妙,卻也能理解。

她打溫鎩羽就算了,外人有什麽資格打她老……哥?

“玉怡?”

戎玉怡霎時扭頭看他,對上他病懨懨的臉。

“發什麽呆?叫你好幾聲不應。”溫鎩羽一怔,捕捉到了她眼底沒來得及收回的冷漠。

戎玉怡從熊熊烈火裏抽離出來,緩緩搖了搖頭,說:“你臉色不好。”

神經在漲疼。他手背貼上額頭,感受一陣,確定:“低燒。”

“怎麽會發燒?”戎玉怡一愕,抻長了手摸過去,他額前的黑發打了膠,皮薄的手背擦過去硬硬的,像被風幹的草刮了。還真是發燒,熱熱燙燙的,就是不知多少度。

“什麽時候燒起來的?”戎玉怡收回手,眉心擰得很緊,“叫梁醫生上來吧。”

早就。溫鎩羽沒回答前一個問題,只說:“吃完再說。”

似乎也不影響他食欲。戎玉怡看了他好一會兒,嘴角動了動,最終把煩躁的情緒壓回去,拾起筷子,問:“向思慧你救了嗎?”

“救了。”

“死了也能救?”雖然這句話聽上去有點殘忍,但戎玉怡知道他不會介意,平時大家說話問候都是死來死去的,只要不是特殊場合,沒人會在意。

“托朋友。”

戎玉怡夾萵筍的手一怔,萵筍很滑,掉下去了,所以知道他活著的人從來就不少。

“你有給姨姨報平安嗎?”她握住了筷子,問。

“我媽……”溫鎩羽把那片掉下去的萵筍夾到她碗中,“知道的。”

哦,到頭來只有她不知道呢。

也是,她又有什麽資格和立場去要求知道真相呢?

她忽而心情低落,不再吭聲,很輕易就引來溫鎩羽的註意力,和三年前一樣。

“好吃嗎?”

戎玉怡擡頭看他,喪喪地點頭,全桌都好吃,唯獨面前這道番茄炒蛋不怎麽樣,有點鹹了,沒有甜味,一點都不鮮。

她還是喜歡溫鎩羽做的番茄炒蛋,這人做番茄炒蛋即放糖又放鹽,還放番茄醬和生抽,吃起來特別送飯。

飯後,戎玉怡想回房間休息,臨走前叮囑他叫醫生上來,不要燒傻了。

“在這裏睡吧。”溫鎩羽留她。

她扭頭的瞬間看到那條在水族箱裏遨游的檸檬鯊,瞬間找好了借口:“你不是還要見他們?”

“樓下見。”

“對啊,你不在,”她指著水族箱,“萬一它把玻璃撞破了,出來咬我怎麽辦?”

“……”溫鎩羽靠著門框,扭頭望向陸陸,不置一詞。

這套水族箱造價不菲,它要真撞玻璃鋼,誰先死都不知道。

“你還在氣我。”溫鎩羽篤定道。指的是昨天強迫她上船。

“沒有,我只是覺得,光天化日之下,嫂嫂怎麽能在小叔子房間待這麽久?”

戎玉怡需要時間清靜,重新捋一捋她和溫鎩羽的關系,之前她覺得過不去,是因為兩人之間橫了一條人命,這條命還是他的,所以戎玉怡覺得過不去,但如今他執意要翻篇,把那一幕拭去,她是不是也應該學會放下?理智看待二人之間的未來,給彼此一個機會?

或許早就身體不適,他靠在櫃子邊上沒太能控制好情緒,也就沒有藏好表情,只能飛快垂下眼睫掩飾眼底的不快,沒有現出憤怒也沒有哀怨,沈默了一會兒,他點點頭,“除了閆梧桐,誰都不要見。”

他原本還想說包括那個姓書的,但想了想,似乎沒必要把這個人太放在眼裏,否則也太掉價了。

“我知道。”戎玉怡答應他,“你送我的匕首我也帶來了,誰對我不利,我不會手下留情。”

“那我走了?”戎玉怡說。

“嗯。”

“你……”戎玉怡低頭看了看他依然攥著自己的手。

很神奇的一件事,從前她覺得溫鎩羽控制欲強,對她雖無微不至,卻也掌控欲強,但凡是她的事都要摻和一腳,如今換了個角度看待,發現他很黏人,倒沒那麽討人厭了。

戎玉怡跐起腳尖,吻吻他的嘴角,“晚上見。”

在他追吻過來之前,戎玉怡及時退後一步,順勢掙脫開了他的手。

他雙手垂放在身旁,沒再作挽留。

戎玉怡走出幾步,想到什麽,忽然站定,轉身看他,認真地說:“我是不會跟你道歉的。”

他歪了歪腦袋,反應了兩秒才驀地皦然她指的是什麽。

隨即嗯了聲,沒所謂道:“反正也沒有真的死掉。”

反正也不是第一次。

戎玉怡神情一窒,這就是她最無法理解溫鎩羽的一點,明明,這件事非同小可,她一直以來的耿耿於懷,可到他這裏全成無所謂了……

回到房間,戎玉怡整理了下昨晚沒來得及收拾的行李,翻出那把精心打制的匕首。

表面瞧著花裏胡哨,像把精致的玩具刀,實則拔出才知刀身多麽鋒利。

戎玉怡把刀放到枕頭底下,洗漱一番後打算睡個午覺,換睡裙時她捏了捏肚子上的肉,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
半個月前有這麽多肉嗎?她知道自己一直疏於鍛煉,日常運動只喜歡游泳,在家會放影碟,在跑步機上快步走九十分鐘到兩個小時,取決於片子有多長。

每日再做幾組啞鈴和握力,畢竟殺老鼠的巧勁是需要很大力氣的。

也就半個月沒鍛煉,真能長這麽多肉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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